临近腊月三十,年味便混在袅袅炊烟里,随风吹到各地的乡村,浓得叫人满心欢喜。以往宁静闲适的小村庄开始热闹起来,回家的人络绎不绝,乐呵呵地与家人团聚在一起,享受这翘首以盼的时光。
爸爸的老家,那个偏远的村子里,一下子变得生机勃勃起来,新的“血液”送来了欢声笑语。老年人操着一口乡音,嗑着瓜子串门,瞧瞧这家儿子回来没有,看看那家孙子长多大了。路上碰见调皮的孩子,便摸摸他们的头,问是谁家的,笑堆积在皱纹间,藏都藏不住,赏几颗糖,一转脚又闪进了另一户人家。难得回乡的人,一进家门就开始打扫卫生,来了熟人,他们递上几支香烟,唠几句家常,一改普通话的拘束,说着家乡话,顺畅又亲切。
到了年三十,凌晨不知被谁家最先放起了一串鞭炮声,一旦开了头,那炮声便响个不停,这家放完那家放,像是回应。一阵阵的鞭炮声炸出了人们对新一年的美好祝福,炸出了人们团圆后内心无比的激动与喜悦。爸爸的老家故来保持着中午吃团圆饭的习俗。一大早,待烧早饭而腾起的几缕青烟消散后,紧接着在锣鼓喧天中,做团圆饭的炊烟你争我赶地从烟囱里挤出,与鞭炮炸出的烟混在一块,升腾、缠绕。
到了中午11点左右,那炮声更响了,走在街上,仿佛大地都在震颤。奶奶家小小的厨房里烟雾缭绕,满头大汗的爸爸挥动锅铲,噼里啪啦的灶膛里,火舌蹿动,舔着锅底,缠住木柴。一盘又一盘的菜肴被端上了桌,馋得人直流口水。饭烧好了,爸爸拎着一大卷鞭炮出了门。路上,风裏挟着灰尘吹得包鞭炮的红纸乱飞,家家门前的空地上,鞭炮炸完后一个一个的鞭炮筒随地散落,铺成了一条毛毯。扫开后,地都被染红了,像涂了层胭脂似的。爸爸点着了炮,转身就跑,身后的鞭声猛的响起,噼里啪啦,闹得满堂皆欢。
回屋吃饭,奶奶从口袋里小心翼翼地抽出一千块钱,摸索着递到我手上,接着又递给妹妹一沓钱。奶奶那苍老的面孔虽因老僵了而无法露出笑容,但她内心必是满足、欢喜又充满期待的吧。
夜深了,春晚又定时与大家会面。电视机前的小朋友一个挨一个坐好,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,跳动的色彩映在他们天真无邪的脸上,映在他们纯洁烂漫的笑容里。家家灯火通明,欢声笑语不断,所有人都在等待夜里十二点的钟声。夜里11点50左右,我被鞭炮声吵醒,一睁眼,爸爸已出门放鞭炮去了。静静聆听,室外炮声此起彼伏,一刻也不愿歇着,这炮声有排山倒海之势,如同千军万马驰来,又恰似锅里油沸腾时放大的声音。不一会儿,一串极响亮极清晰的炮声响起——那是离家最近的,是爸爸放的,我知道,新年来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