远远地,他撑着船来了。
我和爸妈在外游玩,他是我们的船夫。等他的船近了,我才看清了他:他个子不高,头戴一顶大大的宽檐草帽,脖子上挂一条雪白的毛巾,脸膛黝黑,被汗水浸得发亮,脸颊上布满了胡渣,撑着篙,缓缓地停了下来。
船离岸了,他站在船艄上,手中的篙一点一点地拨开水面,他的身体跟着撑篙的节奏左右摇摆,像是在舞蹈。那水呤鸟鸣为之伴奏,流水清风为他喝彩。船悠悠地转过了石桥,他从自己的世界中脱离了出来,为我们介绍起一路的风景和建筑,他的口音很浓,带着吴侬软语独有的一份韵味。他是个特别健谈的人,从建筑的历史讲起,到水边的花草,他和我们聊了个遍。他常常说着说着就笑起来,咧开嘴,一口不太白的牙让他看起来更加爽朗。太阳很毒,很辣,我们还可以坐在蓬阴下,他却只能靠一顶草帽遮凉,但他还能用他的热情来为我们讲一讲沿途的风景,遇见那份属于陌生人的爽朗,那份热情,怎么能让人觉得不美好?
有时,会遇见别的乌篷船,他会向别人点头,笑一下,大声用方言打一下招呼,唠上几秒的闲话。我不懂他们的方言,但他的热情,别的船夫走时那一脸的笑意我却能够读懂,尽管苦,尽管累,却依然希望别人快乐起来,这就是他最真实的写照。
到了目的地,他拄着篙,一撑,把船稳稳地靠在岸边,转过头:“到了,小心点喏,莫跌着了哟。”一直等我们回到了岸上,他才调转船头,用那条白毛巾擦了擦汗,竹篙一挑,小船渐远,他站在船尾,唱起了姑苏的小曲。吴地方言原本软糯,他却唱得豪放,晃着脑袋,再次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。
望着那渐渐消失于绿荫中的背影,我陷入了沉思,人生中有许多为我们所不喜的事物,但如果我们不厌恶它们,反而能从中寻到一种乐趣,并享受于其中,岂不美哉,妙哉?
一船一篙,一人一曲,让我在那个酷暑,在一位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身上,遇见了一份热情与活力,遇见了一份爽朗与阳光,遇见了一种洒脱与自我,遇见了一种积极向上的人生态度,遇见你——真好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