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踏踏踏”,急促的马蹄声响起,回荡在如墨的夜色中。
马蹄声在一处府邸前戛然而止,侍卫翻身下马,朱红大门前的守卫一看,来人就立即通报:“崔府又来请杜诗人写诗了。”不多时,我——也就是杜诗人出来了。我一袭白衣,上了早已备好的软轿,外面传来音乐声,轿夫停了下来,我下轿,被宫女引入金碧辉煌只次于皇宫的崔府,坐在位置上,下人很快捧出笔墨纸砚摆放到我面前。崔大人正看着舞女跳舞,不时喝一口酒。我抬头看见正抚着檀木琴的好友——李龟年,他身着绣着白羽青衫,面如冠玉,素手轻扬,一串空灵的乐声随之飘出,一曲佳音了了,我提笔写下一行优美的诗句,崔大人喝彩道:“好!佳音配妙语,二位真乃绝才!”我和李龟年相视一笑。宾客席上的岐王突然开口:“改日李乐诗和杜诗人能否去岐王府让本王开怀?必有重金之谢。”李龟年和我鞠了一躬:“蒙岐王厚爱,改日定去尊府。”岐王轻轻一笑。李龟年又弹起曲子,府中灯火辉煌,歌舞升平……
几个月后。
安史之乱爆发了,我背井离乡,颠沛流离,只为获得饱腹之食和片刻的安宁。偶经一处小河,看见我的倒影,却是满脸风霜,衣衫褴褛,黑发中藏着白发,全不似那时的白衣秀士,得意书生。
我辗转漂泊,来到江南,江南没有了往日的祥和,只剩下萧条落魄。
我终日游走于偏僻的小巷中,以求讨口饭吃,怎知战乱使得生灵涂炭,十户八空。就算有人在,他们自己也吃不饱,又怎会施舍于他人?我夜夜躺在人家破旧的房屋下,白天走街串巷却连口水也喝不上。我很快苍老下来,心中痛恨战争让繁荣的大唐成为人间地狱。
我在江南熬过了一年,眼见暮春来了,江南落英缤纷,“杨花落尽子规啼”,王昌龄尚有人关心,但又疲又饥的我,谁来关心呢?人人皆处于水深火热之中,又有谁,能熟识我呢?我仰天长叹,泪洒衣襟。
这天我又走出去了几次小巷,饥肠辘辘,突然幽怨的唱腔,枯落的乐声被风吹过耳畔,循声望去,熟悉的背影牵动我的记忆。那……不是,李龟年吗?他也沦落至此了吗?走近细看,他身上只穿一件破旧肮脏的长衫,眉宇间饱含疲劳与悲愁,一双枯瘦的手弹着一把破琴,边唱边望向远方。
我走上前拍拍他的肩,他回过头来,我吃了一惊,这还是李龟年吗?脸含着沧桑,青丝中几缕秋霜格外扎眼。他认出了我,凄然一笑:“杜……子美,你也变得如此了?”我同他坐在街头,看着江南的暮春风景,她竟如此凄美!回想起当初的荣华富贵,我们不禁唏嘘万分。“同是天涯沦落人”,我们谈起这些天的流离失所,相拥而泣。哀伤之余,我挥笔写下《江南逢李龟年》:
岐王宅里寻常见,崔九堂前几度闻,正是江南好风景,落花时节又逢君……